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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游日本

  • Eric Zhang
  • Jan 11, 2020
  • 5 min read

Updated: Mar 28, 2020

这是我第三次来日本旅行。初次访日是2007年,高中一年级。当时恰巧我就读的高中在日本神户地区有一所姊妹中学(兵库县里明石南高等学校)。我虽然不懂日文,但英文还算不错,好像出国还能为学校争点光,于是经母校遴选在日本进行了为期两周的交换学习,衣食住行都影随当地与我同龄的一位男生。我住在他家,早上跟他一起骑自行车去上学,他上什么课,我就坐在同一间课室的最后一排听课(体育课则是一起活动)。我们出门时会带上他妈妈为我们准备的便当,中午在学校一起用餐。下午放学回家后,日本同学或是约上几个好友,跟我一起在公园玩扔飞盘、扔棒球,或是在家教我下日本的将棋。晚餐洗漱后,我跟他家兄弟三人在二楼看书、打游戏,晚上一起席地而睡(睡榻榻米)。虽然我和日本学生们语言不尽相通,我在课堂上也只能望“文”(日文的汉字)生义,可同学之间谦逊的微笑,上下学间骑车经过的田垄与木屋,还有日本妈妈每天精心为我们准备的便当,都可以用心灵而非语言来感知。此行之后,我也跟日本、尤其是京阪神地区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
再次访日则是八年之后,2015年的初夏。我刚从纽约离职,在旧金山的工作尚未开始,特地安排了十天时间在日本游玩。先是去北海道观花海、泡温泉、看星星、访酒厂,自是不亦乐乎,而后又飞到了京都,在祇园幽静狭窄的青石板巷间漫步,在典雅而精致的木屋小酒馆里对饮……最后到了神户,时隔八年后跟我高中的日本朋友再次会面。八年如白驹过隙(不知日语有没有类似的说法?),我那日本同学外表成熟了很多,头发更齐整,衣着更讲究,戴上了银边眼镜,还蓄了点小胡子。可惜他的英语大概长期不用,好像比原来更生疏,交流起来略有困难。尽管说起话来要连蒙带猜,可我们时隔八年而有缘重逢,喝着麒麟啤酒吃着涮神户牛肉,话不必多,知道大家过得都好,天各一方而心里还能惦记着彼此,也就够了。


又过了将近五年,我于2019年圣诞假第三次来到日本,行程自然少不了京阪神。


自从几个月前读完川端康城的《古都》之后,我就像着了魔一样,对京都有了种迷恋般的向往。虽然以前也踏过祇园的青石板路、登过清水寺的大舞台,可在川端笔下,跟随千重子的步伐,京都的一石一木好像都有了生命一般,成为了这千年古都亘古不变的守护者,安详地端坐在巷尾与桥边,将他们悲悯的目光投向这世间的匆匆过客。我渴望再次回到京都——这次要一个人——听北山的杉树、三年坂的青石跟我静静地讲述他们目睹过的千万对擦肩而过、如同千重子与苗子一般有缘相逢而无缘相知、相处的人们。


日本是最适合独自旅行的地方。在这里,孤独不是一种过错,而是一种常态。在餐馆里,服务员不会鲁莽地打扰我,我也永不会是餐馆里唯一一个和面前的大餐“交心”的客人(除非我是店里唯一的客人)。在出行途中,无论是走在街头还是搭乘电车,都不会有嘈杂的喧哗或突兀的眼神侵入我的私人空间。而在日本众多目的地之中,京都又是最适合独自探访的城市。城里三步一苑五步一寺,城郊青山环绕泉水潺潺,这等禅意不静下心来怎能感受?就连酒馆也是闹中取静,城内某著名的酒吧乃是一出家还俗僧人所开,意欲将修行所悟渗透进仍在苦海中轮回之普罗大众的夜生活当中。这也算是“无我”的一种境界了吧!


到京都的第一天,我就迫不及待要去北郊看杉树。搭乘京阪铁路快车北上至出町柳站,要换乘只有两节小车厢的叡山专线,延山谷缓缓而入,向鞍马山深处驶去。电车窗外房屋和道路逐渐稀少,转过数个弯道后,眼前剩下的只有整片整片的杉树林,笔直地指向湛蓝的天空,像是戴着头盔的巨人卫士,把守着神圣山林的入口。从终点站鞍马站向北步行,不多久就到了鞍马寺的入口。拾级而上,不闻和尚敲钟念经,却听到一阵阵孩童的嬉闹声。又循声而去,发现沿山入寺的步道上的第一站竟然是一所幼儿园。我从未想过,佛寺的俨然与顽童的无邪,搭配起来竟是如此天衣无缝,瞬时给踏入这出世之山的游客带来几分“生”的喜悦。


前往鞍马寺正殿的路一口气走下来并非易如反掌。一公里的山路,上上下下要爬个几百米的高度。幸好当日天公作美——十二月在我看来是游览鞍马山的最佳季节。旅游淡季游客零星,午前气候清凉而阳光充沛,最适合近距离与这壮美的大山接触。越往山里走,那份初入寺门时对生命的喜悦之情就越发浓厚。不知不觉间,客人与山林已融为一体:先且闭目,入耳的是淘气的风在树林间游戏时裙摆拂动的沙沙声,和各种叫不出名的鸟儿此起彼伏如交响乐般的歌鸣——时急时促,时抑时扬,“间关莺语花底滑”,大概说的就是这种莺鸟争鸣的婉转乐声。再而睁眼,远方是湛蓝天空下的茫茫林海,杉木笔直的躯干透着一股傲气与坚毅。近处则是那看似单一的林海底下可爱之所在:饱满的浆果掉落地上溅起一片墨色,点缀着古树的盘根错节;散落在林间神台旁的石灰岩上长着一层翠绿的青苔,在穿透枝叶的斑驳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余辉;神台前的小香炉里散落着几柱燃尽的线香,不知那虔诚的参拜者在这山林间留下了怎样的心愿……


从鞍马寺回程后时间有余,当天又买了电车通票,干脆沿线一路南下,到离京都城中约二十公里左右的宇治市品尝正宗的宇治抹茶。宇治坐落于京都南郊、炭山西脚,有宇治河从山峦间倾泻而出。溯源而上,则有日本第一大湖琵琶湖,状如琵琶,故而得名。倘若某种美食以其产地闻名,那亲临原产地去寻味正宗,就不仅是追寻味蕾上的新鲜感,而是一次朝圣。如同去苏格兰喝苏格兰威士忌、去勃艮第吃勃艮第炖牛肉、去新疆吃新疆大盘鸡、去桂林吃桂林米粉一样,到宇治喝宇治抹茶图的也是一种意境。参观完位于宇治河畔的千年古寺平等院后,我决定在寺内的茶园小坐、品茶。喝抹茶是一种全身心的美的享受:茶馆装饰简洁大方,落地玻璃窗外是修剪得齐整的牡丹园。室内坐席不多,午后四点只剩我一位客人,一位服务员,和一位煎茶的师傅。茶具呈上,金黄的漆木板上放着黝黑的手作茶碗,碗中是浓厚的抹茶,浅绿色的浮沫在黑色茶碗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平静、沉稳。茶碗旁有一白玉色的小平碟,上面精致地摆着佐茶的日式和果子两枚。美茶、美器、美点、美景,这就是宇治对不远千里慕名而来的寻茶者最好的奖赏。


此后两天在游走于京都城内外,又去了位于中书岛的月桂冠清酒酒厂,学习清酒酿酒过程,另沽两盅本地佳酿作为认真学习的犒赏。恰逢大学最要好的两位朋友也在京都游玩,我们三人趁最后两天胡吃海喝,推杯换盏,不在话下。其实此行京都之前,也曾造访东京,只是对京都感情实在深厚,游玩有感而不记不快,故先记京都见闻。东京大有不同,但也只能割爱,择机另行作文再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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